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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舤此时叫李再庆堵在铺上坐着,不许走动,张八斤叉开两脚立在门里,两手支着门框,瞧着好友在逼问同窗。

甄舤分辩:“我虽写了借约,可并不曾去拿你的银子。年兄贾菌见我愁眉,问我原故,我便和菌兰二位年兄说了。他二人慷慨解囊,各借了我五百钱打发了难关。这都过去个半月了,我把这事,还有那借约,都忘了。并不曾借本,何得有利,忽然向我讨要四十六天的利钱,这是从何说起?”

李再庆拿门闩把床板敲的山响,“借约如婚约,约定约定,既然约了,也就定了。一女不许二夫,我的银子生生叫耽误了——你若当时拿回借约,我还可把银子借与别人生利;只因你不曾拿去,占着茅坑不拉屎,我这一千钱也不能动,误了一个多月的利钱。三六一十八,三三进九,总算来,是一百单八个钱。”

贾兰一眼看见门中人,因笑问:“你看那门,是个什么字?”贾菌道:“若当‘人’看,便是个‘囚’字;若当‘大’看,便是个‘因’字。《庄子因》有云:‘囚者自囚,因者自因。’”

张八斤拦门不许人入内,贾兰不如他一般见识,听说了原故,想一想回去学舍。取了钱来,拨开张八斤进来,如数数给李再庆。撕掳了他们去,笑劝艢兄:“宁犯君子,不犯小人。花钱消灾,就都过去了。炎炎夏日将至,心静内生凉,何必吃他们的气恼?来,尝尝家母做的绿豆莲子糕消消气恼。”

贾菌也有衣食相送,甄舤一并谢了,道:“弟尝思回籍,因有二位仁兄在此,又有不舍。二位不必担心我——南边原籍的玉二叔赐来回书,说将北来省亲访师。那时弟在这里立不住,就陪二叔寄庙读书去。”

见贾菌似要长谈,贾兰昏昏欲睡,便独回了学舍。回来却又睡不着,形影相吊,后悔没把那一本《莺莺传》带来。

李绮自从得了好书,偷瞧窃叹:“天下之大,从前竟叫我小看了——眼光只在这个园子里。谁知天下竟有这样多情的公子,温柔缠绵处,这张生竟有宝玉所不及者。普天之下,多情女子,有幸如莺莺者,能有几人?”一时痴痴发了呆,饭也不按时辰吃,觉也不按时睡,李婶不禁奇了怪。

一觉醒来起了夜,看见女儿犹在观书,罕然问道:“这院里是怎么了,招了什么疯魔进来?碧月犯了花痴,你这又是犯了什么痴,熬油点灯不做鞋,把这没要紧的书看的不睡觉!娘告诉你,就是点了状元,你也做不得驸马!”李绮听的满面通红,一口吹了灯盏,放头睡去。

这一夜,碧月上鞋尽了心,走了困,越性把小菌大爷那一只拖屐也上起来,心说:“天气热了,下回常假他回来,正好带去。”李纨梦散人醒,看见碧月屋里还亮着灯,心骂:“他这一向丢了魂儿似的,别是忘记吹灯罢!”

素云打了水来,李纨洗手道:“你披件大衣服,别冒伤了风。下去瞧瞧,丫头子没规没矩,这时节四两八叉的困觉,叉翻了灯盏钵子,是多大的事,你想想!碧月那蹄子,不省我的心,还要我操*他的心!这种没用有害的东西,我早要放出去,可是他家人都死绝了,干娘也没一个,叫我要放没处放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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